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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把它拆成了零件,还原出了它内部结构复杂又精妙的符文和水晶结构,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复制一台一模一样的机器出来,但这没有意义,”温莎·玛佩尔摇了摇头,“塞西尔人在那台机器中塞进去一套非常古怪的符文,它不是常规的传讯术,里面甚至带有神术的特征,目前还无人能解读它们的具体功能和含义,我非常好奇塞西尔人到底是从哪里得到了灵感,组合出了那样怪异的法阵……
“丹尼尔导师提醒我们,如果不能彻底搞明白每一部分符文的意义,贸然仿制那套设备将会非常危险——塞西尔人可能在里面隐藏了陷阱,他们或许可以直接截断甚至窃听我们仿制出来的设备。”
“丹尼尔大师是个睿智的人,他的提醒总是非常中肯,”罗塞塔慢慢点了点头,“谨慎对待那台机器,从里面找出我们能用的部分,其他的……我们总会搞明白的。”
“如果能得到魔网终端的原型机就好了,或者原始符文拓印图……”温莎·玛佩尔叹了口气,“原型没有经过后续的简化和优化,里面往往带有非常明显的技术思路,或许有助于我们揭开那些符文的秘密……当然,这也只能想想而已。”
罗塞塔神情冷峻,不发一言。
……
塞西尔宫,铺着蓝色天鹅绒挂毯的书房内,高文把自己在梦境世界中的经历详细告诉了赫蒂等人,包括一号沙箱的终结,与上层叙事者的对决,以及永眠者在这次事件结束之后的现状。
那奇诡莫名的“神降危机”让书房中的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卡迈尔除外,他亮了一下),神明的诡异莫测和事情的凶险危急深深触动了所有人,而更加让他们感慨的,是这一切便发生在昨夜——
昨夜风平浪静,塞西尔夜色安宁,可现实之外的某个世界却天翻地覆,遥远的提丰境内甚至爆发了一场神降危机,这着实给了赫蒂等人一种严重的不真实感。
在稍微消化了老祖宗带来的庞大信息量之后,赫蒂很快便进入了工作状态,她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永眠者那边的转移工作应该已经开始,我会立刻启动帝国这边的对接——在奥尔德南反应过来之前,我们应该来得及转移那些核心人员和技术资料……”
“一部分技术资料会通过心灵网络先行送来,”高文说道,“虽然永眠者的总部没了,他们的心灵网络还是在继续运行的,只不过会进入效率最低的‘基础模式’,无法再支撑梦境之城,单纯资料的传输却不成问题。当然,出于显而易见的原因,最为核心的技术资料不会送过来,永眠者会带着它们,直到我们派去的列车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赫蒂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都到这种时候了……”
“正常反应——如果他们不这么做,我才要担心那些核心人才的智力和那些资料的真假了,”高文笑着说道,“放心,永眠者掌握心灵力量,又在提丰境内潜伏多年,是保命和潜逃的专家,应该不用担心他们在逃出来之前被奥古斯都抓出来干掉。”
“陛下,”漂浮在一旁的卡迈尔开口了,“永眠者的心灵网络既然要转入基础模式,那我们的起源实验室是否会受影响?”
“理论上……是可以继续运行的,因为本身起源空间就没有占用梦境之城的算力,而且它构筑在心灵网络的‘基础层’,那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会维持运转的一层,”高文略一思索,说出了薅羊毛薅到死的发言,但紧接着就话锋一转,“不过我已经准备对起源空间进行改造和转移,包括对永眠者的整个心灵网络,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改造,让它更受我们控制,更加无害,现在显然是最合适的机会,因此我计划暂时关闭目前的起源空间——卡迈尔,我们自己的‘浸入舱网络’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已经在实验室环境下成功实现了组网,在脱离永眠者心灵网络的情况下进行了模拟运行,现在正在调整网络整体的稳定度,增加其对魔网通讯系统的适应性,以及对浸入舱做出一点修改,让它负担更小,更适合未经训练的普通人使用——送往葛兰领的特制机是个成功的实例,我们正在它的基础上研究民用版本。”
“很好,这是改造永眠者教团,打造我们自己的网络的关键一环,”高文满意地点了点头,并渐渐露出一丝笑容,“既然这方面进展顺利……卡迈尔,我要交给你一个新的项目,它可以和你目前手头的事情同步推进。”
卡迈尔发出嗡嗡的声音:“新项目?”
“‘叙事者神经网络’,”高文微笑着说道,“未来的尖端通讯体系,将在它的基础上建立起来。”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三个阶段===
赫蒂和卡迈尔等人得到了近期的工作安排,很快便离开书房,偌大的房间中显得清静下来,最后只留下了坐在书桌后面的高文,以及站在书桌前面的维罗妮卡/奥菲利亚。
当然,琥珀也在现场,不过她长期溶于空气,可以忽略不计。
高文抬头看了一眼手执白金权杖的维罗妮卡,淡然点头:“关于这次的‘上层叙事者’,有些问题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坐吧。”
维罗妮卡点点头,在书桌旁的一张高背椅上落座,同时轻声说道:“您这次的行动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宝贵的参考范例——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个神明,而且是处于理智状态下的神明。”
高文沉声说道:“严格来讲还是和现实世界中的众神有区别,现在还不能确定沙箱世界中酝酿出来的上层叙事者是否足够‘完整’,而且祂经历过疯狂、死亡、分裂的复杂过程,不好说在这个过程中祂都发生了什么变化。”
“但作为参考是足够的,”维罗妮卡说道,“我们至少可以从祂身上分析出许多神明特有的‘特征’。”
“比如……神性的纯粹和对凡人思潮的响应,”高文缓缓说道,“上层叙事者由神性和人性两部分组成,人性显得激进、混乱、感情充沛且不够理智,但同时也更加聪明狡诈,神性则单纯的多,我能感觉出来,祂对自己的子民有着无条件的保护和重视,而且会为了满足信徒的共同思潮采取行动——另外,从某方面看,祂的人性部分其实也是为了满足信徒的思潮而行动的,只不过方式有所不同。”
一边说着,高文一边慢慢皱起眉头:“这印证了我之前的一个猜想:所有神明,不管最终是否疯狂有害,祂在早期阶段都是出于保护凡人的目的在行动的……”
“忤逆者从不否认这个可能性,我们甚至认为直到疯狂的最后一刻,神明都会在某些方面保留保护凡人的本能,”维罗妮卡平静地说道,“有太多证据可以证明神明对凡人世界的庇护,在人类原始时代,神明的存在甚至让当时脆弱的凡人躲过了无数次灭顶之灾,神明的疯狂堕落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在这次针对‘上层叙事者’的行动结束之后,我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维罗妮卡说着,微微低下头,用手指轻轻抵着下巴,似乎是在思索,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我们可以把‘上层叙事者’视作是一个较早阶段的神明——处于诞生早期,较为纯粹的思潮让祂具备更加纯粹的神性,这是最接近神明‘本质’的阶段,而现实世界中的神明则位于后期,根据我们当年的观察记录,现实世界中的众神已经处于非常混沌、偏执的状态,而这种情况显然是会不断恶化的……”
“我们或许可以据此把神分为几个阶段,”高文思索着说道,“最初在凡人思潮中诞生的神明,是因较为强烈的精神映射而产生的纯粹个体,祂们通常是因为比较单一的感情或愿望而生,比如人对死亡的恐惧,对大自然的敬畏,这是‘原初的神明’,上层叙事者便处于这个阶段;
“神明诞生之后便会不断受到凡人思潮的影响,而随着影响愈加持久,祂们自身会混杂太多的‘杂质’,因而也变得越来越混沌,越来越倾向于疯狂,这恐怕是一个神明整个‘生命周期’中最漫长的阶段,这是‘污染期的神明’;
“在末期,污染达到顶峰,神明彻底变成一种混乱疯狂的存在,当所有理智都被那些混乱的思潮湮灭之后,神明将进入祂们的最终阶段,也是忤逆者极力想要对抗的阶段——‘疯神’。”
高文话音落下,维罗妮卡轻轻点头:“根据上层叙事者表现出来的特征,您的这种划分方式应该是正确的。”
“……所以,不仅仅是神性污染了人性,也是人性污染了神性,”高文轻轻叹了口气,“我们一直认为神明的精神污染是最初、最强大的污染,却忽略了数量庞大的凡人对神同样有巨大影响……
“凡人的复杂和分歧导致了神明从诞生开始就不断向着疯狂的方向滑落,庇护万物的神明是凡人自己‘创造’出来的,最终毁灭世界的‘疯神’也是凡人自己造出来的。”
“这个世界本质如此,”维罗妮卡静静地说道,这位已经活过了一千年的忤逆者语气淡然,漂亮如同水晶雕琢的眼眸中只有机器般的平静,“既不公正,也不偏颇,它只是有一套规则,我们所有人——包括神——都不得不在这套规则中运行。唯一值得讽刺的,大概就是我们这样的‘忤逆者’,我们是一群不肯按照规则乖乖去死的凡人,而不肯去死,大概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忤逆。”
高文沉默了几秒钟,带着感叹摇头说道:“……生存是众生本能,道德局限于族群之间,某种意义上,人和神都是可怜虫。”
就在这时,附近的空气中传来了琥珀的声音:“可为什么人性一定会污染神性?如果凡人是复杂混乱的,神明诞生之初的凡人不也一样么?”
高文看了旁边一眼,顺手把琥珀从空气中抓了出来,一旁的维罗妮卡则开口说道:“因为我们一直在发展,族群在变得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复杂,不只是物质上如此,思想上同样如此。
“最初酝酿出‘神明’的古人们,他们可能只是单纯地敬畏某些自然现象,他们最大的愿望可能只是吃饱穿暖,只是在第二天活下去,但今天的我们呢?凡人有多少种愿望,有多少关于未来的期待和冲动?而这些都会指向那个最初只是为了保护人吃饱穿暖的神明……”
琥珀听着维罗妮卡的话,眉头忍不住慢慢皱了起来。
“这听上去是个死结……除非我们永远不要发展,甚至连人口都不要变化,思想也要千年不变,才能避免产生‘疯神’……可这怎么可能?”
“这确实是个死循环,”高文淡淡说道,“所以我们才要想办法找到打破它的办法。不管是万物终亡会尝试制造一个完全由人性支配的神明,还是永眠者尝试通过破除心灵钢印的办法来切断人和神之间的‘污染链接’,都是在尝试打破这个死循环,只不过……他们的路都未能成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