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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儿子相互看了一眼,随后小儿子开口了:“父亲,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又看到士兵了,他们从北边的大道上经过,往东边去了。”
“那是索林伯爵的骑兵队,”萨姆摇着头说道,当了一辈子农民的他,可不敢和贵族兵们扯上关系,“你没招惹他们吧?”
“我躲得远远的!”小儿子脑袋使劲摇晃着,“他们吓人的很呐——还都挎着从没见过的剑,穿着从没见过的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凶神恶煞的。”
“……这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怕是又要打起来了。”
萨姆咕哝着说道,他知道小儿子口中所谓没见过的刀剑和铠甲是什么意思——前几日他也见到过一队骑士从村子北边经过,那些骑士都穿戴着跟去年不一样的装备,据说那些刀剑铠甲都是从南边来的,索林伯爵似乎信心十足地认为南方人打造出来的武器能帮他夺回自己的领地和堡垒,但这些东西对于在地里刨食的老百姓而言实在是不好理解,也没兴趣理解。
他只希望这场仗赶紧打完,或者至少不要继续在这里打来打去,要么王国军赶快把东境人赶出去,要么东境人赶快把王国军赶跑,谁输谁赢都不重要。
去年东境人的军队打到巨木道口前面,索林伯爵说要组织防御,就从邻近的村子收了一波粮食,结果到最后他也没守住,还是被东境人打了进来。
打进来之后,埃德蒙王子倒是没收粮食,却抓了村子三分之一的青壮去修路,死在外面的有好几个人。
路修到一半,王国军和圣教军又拧在一块打了回来,把东境人赶出了巨木道口,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为了供养圣教军的骑士老爷和牧师老爷们,索林伯爵又收了一波粮食。
去年是个大丰收,前所未有的大丰收,家家多收两三成。
村子里饿死十个,修路累死八个。
所以也不怪儿子会在神明面前说出那么大胆的话来。
“回家吧,再晚点别遇上水鬼和凶灵,”萨姆摇了摇头,抓起破破烂烂的帽子扣在头上,“最近死的人太多了,晚上野外越来越不太平。”
儿女们跟上了父亲的脚步,沿着河岸边较为平整的石滩向村子的方向走去,小女儿跟在两位哥哥后面,突然好奇地问了一句:“听说隔壁的约翰被挑中去当兵,骑士老爷奖了他们家两袋麦子,而且今年还不用交税了……”
“想都别想!”萨姆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立刻回头瞪了一眼,“现在可是真打仗,当兵是要跟东境人拼命的,一个不小心就死在外面了——而且就你这两个不争气的哥哥,你看他们这细胳膊细腿的,骑士老爷会看得上?”
小女儿被吓了一跳,赶紧缩着脖子再不敢吭声了。
炊烟从前方升起,村口的木栅栏进入了萨姆的视线。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身上穿着造型奇特带有符文的铠甲,腰间挎着一把黑色单手长剑的骑兵正停在村口,看到萨姆等人之后,这个骑兵立刻扬了扬手里的鞭子:“你们几个,过来!”
萨姆心中顿时一紧。
又要收粮食?这冬天刚过去……家里哪有粮食啊?!
但他仍然不敢怠慢,赶紧带着儿女们来到了骑兵面前,并在不会被马踢到、被鞭子打到的距离停下,深深鞠躬:“骑士老爷。”
这只是个骑着马的士兵,看那全副武装的模样,顶多也就是个士兵里的小队长,跟真正有贵族身份的“骑士老爷”肯定是不一样的,但萨姆即便知道这一点也要尊称对方一声“骑士老爷”——这很能讨好骑马的士兵,而且即便有人追究起来,他也能用自己愚笨、不懂规矩来遮掩过去。
骑兵果然很受用,这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嘴角翘了起来,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用鞭子指了指萨姆身后的两个儿子:“你有两个儿子?”
“是……是的……”萨姆连连点头,“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年轻人……”
“老实本分就好,要的就是老实本分,”骑兵扬起下巴,“挑一个吧,你的儿子被征召了。”
“啊……啊?”萨姆惊愕地抬起头,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他终于慌乱起来,“老爷,他们……他们打不得仗啊!您看他们这胳膊腿,还有他们这站都站不直的模样,这要是上了战场送命还是小事,怕是连武器都拿不起来,要给领主丢人的!”
“上战场?他们也配?”骑兵空挥了一下手里的鞭子,不耐烦地说道,“他们是去干活的!”
萨姆被鞭子的声音吓了一跳,但还是大着胆子问道:“干活……干什么活?”
“修路,”骑兵高声说道,“遵摄政大公爵维多利亚?维尔德、柏德文?法兰克林以及威尔士亲王共同签署之命令,修缮王国大道——忠诚的汉考尔子爵已将你家列入名单,不得违抗!”
骑兵扬长而去了。
这是复苏之月15日,安苏传统节日复苏节,在这一日,荒废了一个世纪之久的王国大道终于开始了重新修缮。
也是在同一天,经历了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备之后,由商业部长帕德里克牵头建立的“白沙矿业公司”终于在东境白沙丘陵选定了第一个采掘点。
年轻的骑士贝尔克?罗伦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看着那些塞西尔人在远处的山岩之间忙忙碌碌:作为东境与南境联络的使者,作为埃德蒙王子委任的“代表”,这个年轻人一丝不苟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密切关注着塞西尔人在这片土地上的活动,观看塞西尔人第一个采掘点的开掘现场自然也是他的工作。
对于从西南边来的塞西尔人,贝尔克?罗伦永远保持着三分信任七分警惕,他知道那位开国公爵在南境都干了些什么:一个在一年内用武力暴力摧毁整个南境贵族体系,在三天内强攻并占领磐石要塞的人,绝不可能是什么良善之辈,他派了个“白沙矿业公司”过来,名义上虽然只是采矿,但谁知道这些塞西尔人会不会四处渗透,会不会通过逐步吞噬、蚕食的方法把白沙丘陵附近的土地变成塞西尔人自己的?
毕竟,这里和塞西尔公国边界的葛兰领只有一条河和一小片树林相隔而已。
瞭望台下面就是临时建起的矿场营地,那些塞西尔人通过葛兰地区中转运来了大量奇奇怪怪的设备,他们在矿场里铺了魔网,建了板房,还清出了一条简易的道路——虽然他们用的工具和建筑的规划都很奇特,但最起码到现在为止,这些南境人所做的还都只是“采矿”必须的准备工作。
“贝尔克侯爵,希望这座矿场能满足您的好奇心,”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毕竟在这么个荒山野岭的地方,实在没什么风景可看的。”
说话的是一个又瘦又黑的男人,名叫霍姆,贝尔克?罗伦知道这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年轻人是“白沙矿业公司”的负责人,是塞西尔派过来的“采矿专家”,他不知道为什么管理如此巨大一片产业、指挥成百上千工人的会是一个平民,但他还是很客气地对霍姆点点头:“我本身也不是看风景来的,我只是来看看你们的矿场——请别在意我说话直接,但我必须强调:采掘权虽然给了你们,但这毕竟还是东境的土地,我要对矿场之外的每一寸土地负责。”
霍姆点着头:“当然,侯爵先生,我们只采矿,我们对矿场和道路之外的任何土地都没有兴趣。”
远处,那些在山岩之间忙碌的塞西尔人终于完成了某种准备工作,伴随着响亮的哨声和几声嘹亮的笛声,身穿粗布工装的矿工们飞快地跑到了离山岩很远的地方,躲在一片巨石后面。
贝尔克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在他所知的任何一种采矿流程里,都见不到类似的情况:“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霍姆笑了起来,这个出身奴工的男人这辈子都没有过如此灿烂的笑容:“采矿。”
远处的矿场上,有人在高处挥舞了几下醒目的旗帜,随后所有靠近山岩的矿工都捂上了耳朵。
贝尔克?罗伦一脸好奇:“采矿?”